第三十回 回程路两遇劫道贼 龙门镇邂逅神秘人
到达济南的当天，虎威镖局的部分镖车，在芙蓉街的“王记商行济南分号”连夜卸下日照海盐后，天一亮便前往同街的“吉昌粮行”，装上了小麦。
这十车小麦虽然与五十车海盐没法相比，但多少有些回程货，总要比空车回日照强许多。
徐传伟根据多年走镖的经验断定：来的这一路过于平静，回程遭遇凶险的可能性必然大增。
因此，他用预备的“买路钱”中的一半，另外买了六车粮食带上，以备应急使用……想着当下这个时机，粮食应该要比银子还要好使。
在济南只呆了一天，浩浩荡荡的走镖队伍便又踏上了济南到日照的回程之路。队伍中，除了王宗宇和带来的伙计留在了济南，其他人仍是原班人马，一个不少。
出发之前，王宗宇想让王义喜在济南多留几天，缓一缓再回家，也趁机在济南游玩一番。可义喜说自己想家了，执意要跟着镖局一起回日照。
王宗宇根据这件事和这几天走镖途中义喜的表现，得出了自己的结论：这个浪荡公子，还不至于“无可救药”，如果有得力的人用心带着，应该还有前程。
徐传伟的判断没有错，队伍在原路返回的途中，在泰安府徂徕山的沙沟和沂州府沂水西面的崔家峪，分别遭遇了两次土匪劫道。
不过，由于徐传伟有所准备、小心应付，每处留下了预备好的两车粮食，便人货无伤、轻松过关。
对土匪十分好奇的王义喜，这可终于两次见到了土匪的真模样。开始时吃惊不小，后来见徐传伟轻松化解、有惊无险，又欣喜不已，心里对徐传伟佩服万分。
“徐大哥，以前都听说土匪心狠手辣、杀人不眨眼，你怎么就能把他们统统镇住、顺利过关呀？”王义喜惊奇地问道。
“义喜，你要记住，咱们山东的这些土匪，大多都是苦出身，是被天灾和那些贪官污吏逼得走投无路才落草为寇的。所以，除了个别穷凶极恶的家伙，他们的大多数是讲江湖规矩的。对付他们，我们即便有收拾他们的能力，也不能像官府一样来硬的。要明白他们的生存状况和基本诉求，比如现在，他们最需要的，肯定是能活命的粮食。一般情况下，咱们先‘晓之以理、动之以情’，然后再看情况施加压力、震慑对方，尽量不要动手、和平处理。因为‘冤家宜解不宜结’，我们还要长期在这条路上行走，少一个仇人，就多一分安全，给自己多留了条后路……”徐传伟说道。
“那你肯定见过那种‘穷凶极恶’的土匪吧？那是咋办的呀？”义喜问道。
“这肯定见过了，对付起来就相当困难，搞不好就要刀枪相见、闯山过关。你世杰哥半年前就在前面的石沟崖遇到过这样的土匪，让他跟你说说吧……”徐传伟说道。
“世杰哥，你咋闯山过关的？”义喜又问世杰道。
“那次遇到土匪，其实我也没办法。因为急着护送那批防治瘟疫的药材，‘买路钱’就没带，想着有官兵出面协助押送，应该问题不大。可没想到土匪根本不把官兵放在眼里，我们解释了半天，人家根本不理会。被逼无奈，只能硬着头皮‘比武闯山’了……”世杰说道。
“比武闯山！那就是要动手了？”义喜瞪大了眼睛。
“对！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。可那个土匪头子是咱们山东的‘鹰爪王’，少林功夫十分了得！谁都对付不了……最后，是智信师父出手打败了他，才解了围，也救下了你没过门的媳妇玉珠。”世杰感慨地说道。
义喜突然想起来他爹提起的那个智信，赶紧瞪着眼睛问道：
“是五莲山光明寺的那个云游和尚智信吗？”
“是的，他是我的堂兄，是传伟哥的大舅哥。”世杰点点头说道。
“怪不得我爹把这个智信师父说得比神仙还厉害，天文地理、仁义道德也无所不精。在县衙大堂的‘辩论会’上，他把那些外国传教士都教训得一愣一愣的……哦呦！原来他武功也这么厉害呀？”义喜惊奇地喊道。
“智信已经把武功、修行、处世融为了一体，功力、元气、意念‘天人合一’。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极少，我以前从没见过。”徐传伟说道。
“我爹说了，等他有空，他要带我去见见这位智信师父。可他啥时候有空啊？……要不，你们啥时候去光明寺的时候，把我也带上，行吧？”
“行！其实啊，佛家讲求佛缘，缘分一到，自然成行，不用着急……”徐传伟点了点头说道。
“你见智信是想拜师学艺，还是准备烧香念佛积功德呀？马上要娶媳妇了，该不会又心血来潮，想出家修行当和尚了吧？”世杰笑着打趣问道。
“哎！你可别说。既然我爹看不上我，非要让我出师之后再娶媳妇成家，我还真想现在就出家修行当和尚去，跟着智信师父练武、修行、著文章，那才逍遥快活呐！”义喜一本正经地说道。
“我的少东家，你可不能瞎说！你大哥从军带兵，你二哥在官府当差，东家只能指望你接班掌舵王家的生意。你要是玩什么出家的把戏，那就真把你爹气坏了。千万不能再胡思乱想了……”徐传伟说道。
义喜听着这些话，不再吭气了。可心里对光明寺云游僧的那种好奇心，却越来越浓厚了。
队伍继续前行，很快就过了四十里堡。
张世杰望着前方问道：
“传伟哥，前面就是莒州城了，咱们还是在莒州城过夜吗？”
徐传伟摆了摆手说道：
“现在天色还早，我们在莒州城休息一阵，赶到龙山镇过夜，住到‘龙门客栈’。你们都记着，过了龙山镇，就到了咱们日照的地盘。可虽然是自家地盘，但桥子山下的石沟崖，到竖旗山，再到龙门崮下面夏家岭的这二十里地，是土匪最猖獗、最凶险的一段。如果从日照出来，一定要尽快通过这一段，赶到龙山镇，最好赶到莒州城过夜；回来的时候，要在龙山镇过夜，以便在第二天晌午之前，尽快闯过这一段，等过了夏家岭、到了三庄镇，就基本安全了。听明白了吗？”
世杰和义喜都点了点头。义喜这才明白为什么不让在石沟崖停留的真正原因。
第二天一早，在龙山镇的“龙门客栈”歇了一宿的队伍，开始在客栈的饭堂吃早饭。
这时间，徐传伟发现，在这里吃饭的人，除了自家队伍的人员之外，还有另外的两个陌生人，也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用餐……走镖人的直觉告诉他：这两个人也一定是去日照的。
徐传伟和世杰、义喜吃完早餐，一同出了饭堂，准备招呼大家上路，可没想到那两个陌生人也跟了出来。
其中的一个陌生人走上前来拱手行礼，轻声问道：
“请问各位，你们是不是去往日照城的镖队？”
徐传伟和世杰、义喜都稍微楞了一下。
“是的！”义喜点着头回答说道。
“那太好了！我们也去日照，能不能允许我们两个随你们同行？”陌生人再问道。
“不好意思，镖队走镖，是不能夹带陌生人的，这是镖行的规矩。请您谅解。”世杰回答说道。
“你们不是日照人吗？”义喜问道。
“我们不是日照当地人，是从外地来的。”陌生人回答说道。
“那你们是干什么的呀？……”义喜疑惑地问道。
“义喜！不能随便打听人家的来路，这也是规矩……”世杰冲着义喜喊道。
在他们说话的这个时间，徐传伟听出来这人不是本地口音，像是山东话的底音夹杂着陕西话的腔调。
他仔细瞅了一眼跟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，觉得此人虽然衣衫褴褛、面容憔悴，可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英气……当他再仔细观察另外一个陌生人的时候，心内一惊！
徐传伟能看得出来，虽然对方也是一身男性穿戴，裹扎的也更为严实；可那是一个“女扮男装”的女子。
再观察两人衣着的时候又发现：虽然他们穿着破旧的男式长衫；可脚上都穿着褐色的蒙古族皮靴，这和现在当地的闷热天气极不相配。
可以断定，这一男一女，是从北方草原和沙漠的边塞地带远道而来的……
“我们在这里‘人生地不熟’，就是想跟着你们当地人给指个方向，能不能通融一下？”陌生男子又拱手恳求说道。
“真不好意思，我们不能坏了规矩……”世杰摇着头说道。
“世杰，前面已经是日照地盘了，既然他们远道而来也到日照城，就一路同行吧！”徐传伟说道。
“多谢大镖头！”陌生男子拱手谢道。
“不过，前面虽然进了日照的地盘，可往前这三十里山路，是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，凶险的很，你们可要当心呐……”徐传伟对陌生男子说道。
“多谢大镖头提醒，我们会小心的。”陌生男子再次兴奋地拱手致谢。
队伍一出龙山镇，就上了龙山的盘山道。
龙山是莒州和日照的分界岭，东侧下了龙山，便进入了日照境内。
跨越龙山的山路虽然蜿蜒曲折起伏较大，走起来比较费劲；但两侧的视野还是比较开阔的，让人没有异样的感觉。
等下了龙山，徐传伟就命令大家稍事休息、就近方便。
大家已经憋了一阵子，这时候就赶紧跑到路边去解手……而这两个陌生人当中的其中一个，却背过身去，不愿回头。
徐传伟觉察到了这个细节，印证了自己对这个人的判断。
但其他人都毫不知情，都不知道同行的队伍当中，竟然还有女人存在；否则，他们绝不敢肆无忌惮地在路边撒尿了……
镖队继续前行。
虽然还是下坡路，可反而渐渐进入了两侧山体高耸的深沟之中，越往前走越深，使人压迫感陡增。
王义喜这时候已经没有了来时的兴致，因为徐传伟和张世杰的一再介绍提醒，让他明白了这条深沟是最凶险的地方，心内有些忐忑不安，不再敢大声说话了。
眼看就要到石沟崖了，世杰问道：
“传伟哥，起锣吧？”
徐传伟点了点头。
“前面就是石沟崖，大家提高警惕！起‘七星锣’……”世杰高声喊道。
锣声开始响起……随着锣声的起伏，张世杰扯开嗓子大声喊道：
“‘虎威’通四海，为民达三江……”
世杰声音一落，锣声便再度响起。
锣声一落，众镖师们齐声高喊：
“合……吾……”
王义喜听着这奇妙无比的锣声、叫喊声，瞬间觉得胆气壮了不少。虽然不知道“合吾”的真正意思，他也兴奋地跟着大声喊起来：
“合……吾……”
他这一喊不要紧，身边那十几个安东卫来的巡勇也跟着一同喊起来。
浑厚雄壮的镖行号子声，响彻、回荡在整个山谷，一波又一波地传向远方……
镖队穿过了石沟崖的第一道山涧，刚到第二个山涧的涧口，便发现前行的大道正中，横摆着一捆树枝，树枝间向上插着两根粗壮的刺玫。
打前站的镖师懂得规矩，知道这是又遇到劫道的人了，立刻举拳示警……整个镖队立刻停了下来。
